张顺姑:客家女和她的革命一家
在闽西红色大地上,张顺姑是一个普通的革命老接头户,但是她又很不普通。在革命战争年代,作为一名客家妇女,她长期为游击队送粮、送物、送情报,更重要的是,她的三个亲生儿子都送去参加红军游击队,就连后来入赘的儿子也是游击队员;更令人感动的是,除了她大儿媳在家做接头工作外,其他二个儿媳也参加了红军。为了革命,张顺姑牺牲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,丈夫又被国民党反动派抓去摧残致死。接连失去亲人的悲痛,并没有击垮这位坚强的母亲,她和大儿媳仍然保持与红军游击队接头,为革命事业作出了重大的贡献。
接受革命思想
张顺姑(1884——1968),永定县湖雷镇道仁村大坪里革命基点村人,曾被刘永生将军认作“干妈”。道仁村大坪里,山高林密,地形复杂。1927年10月,中共永定县委建立后,革命老前辈张鼎丞、卢肇西、阮山等同志就常常在这里秘密召集当地群众,宣传马克思主义和革命理论,成立农会,号召青年参加斗争,革命气势异常高涨。
张顺姑与丈夫林财春为人正直、朴实,常常帮助左邻右舍,深受大家敬重。夜黑时分,山上的游击队员就在夜幕的掩护下,悄悄来到张顺姑家落脚。张顺姑总是热情地接待他们,为他们烧水煮饭,缝补衣服,视他们为亲人。为了发动武装斗争,推翻黑暗***,阮山、卢肇西等人经常聚在张顺姑家里,做群众的思想工作。每次开会,张顺姑都叫儿媳熊秀英到外面“望风”,自己就挨在丈夫身边认真聆听进步思想、主张。在卢肇西、阮山等人的指引和帮助下,她很快就认识和接受了革命道理,并且牢固树立了坚定的革命信念。
“永定暴动”前夕,上级决定成立“铁血团”革命组织,积极投身革命洪流的张顺姑带头动员自己家人参加,村里的其他青年也纷纷加入。1928年张鼎丞等人发动“永定暴动”时,大坪里就有8位“铁血团”壮士勇敢地参加了战斗。
送儿参加红军
为了支持革命,发动更多的热血青年起来斗争,张顺姑和丈夫林财春把儿子和儿媳都送去参加红军游击队。她的长子林福顺(参加游击队后改名为林坤成)参加了永定暴动。1929年5月红四军进入永定后,他参加红军,担任连长,随部队转战永定、上杭等地,作战机智勇敢。1931年春天,刘永生在合溪下甲村主持开会,消息泄露,被国民党民团包围,林坤成迅速组织战士掩护刘永生突围。在激烈的战斗中,负责掩护的林坤成身负重伤,子弹打光了还继续指挥战斗,因寡不敌众,壮烈牺牲于汤湖枫郎,解放后被追认为烈士。噩耗传来,张顺姑与大儿媳熊秀英抱头痛哭许久,要强的张顺姑擦干了儿媳的泪水,要她振作起来,继续联络和接济游击队员。刘永生闻听,情不自禁地对张顺姑肃然起敬。
此时,张顺姑想起了二儿子林禄顺。他与妻子张国英参加“永定暴动”,后来张顺姑又送他们参军,被编在红十二军中。每次打仗,林禄顺都十分勇敢、顽强,没多久就升为班长。在一次战斗中,他率领一个班的战士与多于自己几倍兵力的敌人打仗,最终弹尽壮烈牺牲于龙岩小池,他的媳妇张国英也在战斗中牺牲了。
谁知噩耗接踵而至,有一天,一个游击队员匆匆跑来告诉张顺姑,她的三儿媳沈才英参加红军也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,张顺姑一听当即嚎啕大哭。泪眼朦胧中,她看到了三儿子寿顺的身影,她越发挂念寿顺的安危,而今他却杳无音讯,怎不让自己牵肠挂肚?
林寿顺,1928年加入儿童团,由于人小机灵,足智多谋,任儿童团团长。16岁时,张顺姑又送他参加红军,后来她才知道,寿顺在张鼎丞部队深受他喜爱,给张鼎丞当警卫员,因为多次立功,升任排长、连长。抗日战争期间,他历任营长、团长;解放战争时期,先后担任参谋长、苏北滨海纵队总队长、苏北两淮盐区盐井团团长、华东盐管局处长等要职。全国解放后,林寿顺转任上海工程处政委,后再任河南省建筑工程厅副厅长,开封化肥厂厂长,直到1973年病故。
寿顺后来与江苏籍的红军战士张涛认识、结婚,一直并肩战斗。后来,张涛转业在开封工作,直到离休。
再失两个亲人
不幸又一次降临张顺姑家。国民党反动派视红军家属为眼中钉、肉中刺。在得知张顺姑的家庭情况后,立即派人来大坪里要对她家人下毒手。他们把林财春抓去严刑拷打,逼他叫回儿子、儿媳,不准再当红军,还叫林财春好好“悔过自新”。林财春坚决不招,敌人无计可施,便把他押送县里坐牢,关了三个多月,让他受尽折磨。张顺姑听说“有钱能赎命”,便想方设法筹措一些银两搭救丈夫,可是家里一贫如洗,无奈之下,她忍痛把年仅12岁的最小女儿春姑卖到相距好几里路的石坑给人当童养媳。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张顺姑的丈夫在狱中被打成内伤,回家不到半年便病情发作,在挣扎了一段时间以后不幸死去。此时,张顺姑家只剩下她和大儿媳,以及两个年幼的孙子。伤心欲绝的她抚着丈夫冰冷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,在场之人无不掩面涕泣,对她深表同情。
刘永生、马发贤知道后,都深深同情顺姑的遭遇,也十分敬佩她的革命精神。刘永生特地来到大坪里,亲切地叫她“干妈”。他决心帮这位无限忠诚于革命事业的老妈妈一把,后来介绍了一位家在合溪而后改名为林招顺的游击队员前来顶家,作张顺姑大儿媳熊秀英的继夫,来维持这个没有成年男子支撑的家庭。
林招顺平日隐蔽在家做短工,做土纸,接济家里的生活开支。一接到革命任务,就马上出发。他经常辗转于永定、上杭一带,为游击队转送情报和弹药。谁料不到两年,便被叛徒告密,落入敌人魔掌,然而林招顺视死如归、英勇不屈,终被杀害于陈东,解放后也被追认为烈士。
林招顺被害后,接二连三遭受失去亲人打击的张顺姑,心中积聚起来埋藏了多年的所有悲伤终于猛烈地爆发出来。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悲痛。面对不幸、憔悴不堪的儿媳和两个弱小的孙子,想到丈夫死去、三个儿子相继牺牲、二个儿媳也遇难,而北上抗日的寿顺又毫无音讯,一家原来10多口人,热热闹闹的,如今却留下了孤儿寡母……张顺姑万分悲痛,那天晚上她抱着两个孙子,与大儿媳熊秀英整整痛哭了一夜,直哭得天地动容,草木含悲,甚至连早早出来的星月也难过得不知何时悄悄隐去……
情注革命事业
如此多的灾难,并没有击垮张顺姑。第二天,她依然下地干活,一如既往地和游击队员保持接头。虽然不是到前方打仗,但是接头也充满危险。张顺姑从没把它放在心上。那时刘永生多次住在她家,每次来都要跟她交谈许久。她从刘永生身上看到了希望,得到了力量。她一直给游击队送米、送物、送情报。在她家房门口凉棚下,有一个倒置的大树椿臼,天黑时张顺姑就将东西放在它底下,让游击队同志前来取走。后来,这种联系方式被敌人发现,张顺姑马上转移方向,将东西放在楼背一棵树下的白蚁穴里。当时,山上游击队员所需的生活物品,像盐巴、蜡烛等都很缺乏,必须到外面去买。为了安全,张顺姑就叫卖到石坑给人当童养媳的春姑和其公公代买,然后吩咐孙子前去偷偷带回,天黑以后就悄悄把东西放到白蚁穴里,等游击队员来取。
然而,不幸也落到了张顺姑的身上。一天下午,叛徒朱森突然带敌人来大坪里抓游击队员。恰好三名不知情况的游击队员从山上下来,向大楼走近。万分危急之际,张顺姑赶紧走到门口,用手势、嘴巴等暗示游击队员快逃。游击队员见情势有异,掉头就跑。敌军发现了,开枪一阵乱打,一直追赶上去。幸好游击队员熟悉地形,得以安全脱身。可是张顺姑老人的举动被敌人发觉,恼羞成怒的朱森左右开弓将她打倒在地,威逼她将游击队的藏身之处说出来。坚强的张顺姑任凭朱森怎样威逼利诱都不开口,无计可施的朱森只好将她五花大绑押送到县里坐牢,并以“共母通共匪”的罪名将她定了死罪。大儿媳熊秀英连忙找人活动,疏通关节,才得以用钱赎人。可是家徒四壁,万般无奈的她只好将小儿子瑞华卖给同族的人做儿子,凑足200银元才将婆婆赎回。
敌人在大坪里围剿毫无所获,但他们仍然不甘心,不时前来骚扰。有一次,深更半夜国民党军官吴志高和当地民团又来到大坪里“剿共”,狡猾的敌人先派三人身着便衣,头戴红军帽,伪装成游击队员,骗开了张顺姑的门,欺骗她说他们是“***的游击队员,认识寿顺在部队当营长”等等,企图探听到游击队在山上的驻地和情况(那时游击队员就住在大坪里的园地和大雪岽的黄猄窠的山腰里)。张顺姑识破其阴谋,推说“不知道”、“红军走了”,坚守秘密。反动军官吴志高见招术不灵,又无法从对方口中探得消息,便急了起来,下令将全村包围。敌兵乘夜搜查到天亮,却找不到一个游击队员的影子,于是借口张顺姑是红军家属,“私通共匪”,将老人捆绑起来,解送到县牢关押。由于年老,加上正患“打摆子”病,张顺姑在监狱里已经奄奄一息,大儿媳赶紧又找亲朋和地下党的同志想办法,最后又用钱将她赎了回来。张顺姑先后被敌人抓去七次,受尽各种折磨,以致以后连双脚走路都十分困难,完全要借助拐杖才能站稳。无奈之下,她只好让大儿媳接替自己,继续坚持接头工作。
为了革命,张顺姑吃尽了苦,失去了六个亲人,身心受到了巨大的摧残。无论何时,人们都不会忘记这位可敬可佩的老接头户平凡而伟大的事迹,并永远深切悼念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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